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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 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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籌備婚禮是件既糟心又甜蜜的事兒。

從戒指設計到婚紗定制等等,祁逸銘認真地有些過分。

我不太樂見他的認真,這會讓我時時想起這場婚禮不是給我的殘酷這事實。

婚紗照拍了兩天半,笑到臉部發僵,選片時,我的面部表情妥妥裂掉。

上鏡胖三分,果然啊果不其然,後面是皮笑肉不笑,出片效果不怎麽好。

在高像素的鏡頭下,盡管化了妝,臉上的瑕疵依舊暴露無遺。

“好胖啊……我不覺得自己有多瘦,但鏡頭裏的自己讓我刷新了自我認知。”我失望道。

“還好,你挺瘦的。”

“這叫還好?”我瞪大眼睛,十分驚訝:“說清楚了,是衣服瘦還是人瘦?”

祁逸銘點點選片師,說:“她胖瘦都美,照片跟本人比,具體是胖是瘦你來說。”

年輕的選片師一臉俏皮:“您都說了,新娘子胖瘦都美,新娘子的長相是標準的美人臉,胖點瘦點都沒關系的,你看我們房間裏掛的照片都沒有你的新娘子漂亮,可以作為#論參照物重要性#的論壇帖素材了。這是原片,您不滿意後期再修,實在不滿意,我們樂意提供重拍服務。”

我笑著笑著心生寒意。

我已經對董潞潞的這張臉沒什麽排異反應了?會在意有沒有皺紋,會在意胖瘦,會因別人的俏皮話而發笑。

作為董潞潞和吳思春的結合體,我感受到了虛無。

做夢一樣的虛無。

選片完畢,祁逸銘去洗手間,我在吧臺拿了塊薄荷糖,路經大廳的沙發。

坐在沙發上看雜志的男人轉過臉來笑問:“董小姐,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幹爺爺?爺爺想你了,回家看看吧。”

是周遇生。

很久沒見他的樣子,其實重生後,他無時無刻不給我一種陌生感。

周遇生不該是現在這樣具備親和力和孩子氣的模樣,太違和了。

從見他第一面我就感受到了濃濃的違和感,一直到現在。

盡管我期望他能接納我,多對我笑一點,在我面前能收斂起他的氣場和硬邦邦的臭脾氣,多給我一些溫柔。

我不止一次奢望過,他這樣長得像清純高中生的美人,就應該是陽光的,燦爛的,耀眼的,炫目的,偶爾油腔滑調,時不時跟我慪氣鬥嘴,跟校園唯美劇男主角一樣。可以有面無表情的時候,但不要瞪人,因為他瞪人的時候太可怕了;可以笑,但不要是那種讓人心生恐懼的笑;可以成熟老練精明算計,但不要過於成熟老練精明算計,生活中不要盡是些二代圈裏隱晦規矩。

周遇生說話好了很多,也自然了很多。盡管聽他講話時仍能感受到費力,說話需要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樣子,他發出的聲音依舊難聽,但是流暢很多,至少我聽著沒那麽替他憋得慌了。

周遇生應該是刻意練過或者治過的。

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,在吳思春和我的認知裏,是越來越搞不清楚周遇生的想法,看不出成年後的他是否仍為自己的聲音而苦惱。但明面上是沒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一點的。

以前的周遇生讓人心生膽怯。

現在的周遇生大概接近我心中他應該有的模樣,盡管我不知道他按著我的心意去變的話,究竟能變成什麽樣,大概就是現在他的樣子了。

盡管周遇生的突然出現依然讓我心裏咯噔一下——以前的周遇生的存在感太強,我是心理作用。但是他的出現不再讓我有膽怯的感覺。

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大不同了,現在的他看起來沒從前的他精明老練,像所有的二十出頭的青年一樣,志氣滿滿,略有些莽撞和幼稚,但這樣的他對我來講,似乎更易相處,心靈上貼得更近些。

“我問問我先生的意思吧。”

他收了笑:“恭喜你們。”

“謝謝謝謝!能收到你的祝福我真的很高興。”

“祁逸銘他不反對你跟著娘家人溜一圈吧?”

我遲疑了,我想跟周遇生以普通朋友或者兄妹的身份相處,但我們真心不是普通朋友,似乎現狀不允許我們是親密無間的兄妹。

與祁逸銘定下婚期後,我是有點怕和周遇生單獨相處的。

怕突生變數。

怕節外生枝。

祁逸銘正好出來聽到,他說:“去玩玩吧,我正好回公司處理點事情,競標出了些問題。”

周遇生沒帶我回周家,他帶我去了山裏。

一路坐著商務車,我有些疲累,卻因與周遇生的相處比想象中輕松而松了口氣。

陪同去山裏的是位六十多歲的知名企業家,人稱唐老的老先生,退休後成了大慈善家。

唐老再三強調會好好招待我們。

結果午飯“節儉”的可以:唐老喜滋滋地跟我們講,這些都是好東西,我包下了一片山,因地制宜,種點蔬菜瓜果,天然無公害,旁處吃不到。像這道蒜泥黃瓜,這黃瓜和蒜頭都是我親自種的;這道蒸茄子不錯,扒開只吃裏面的瓤,我啥料都沒放,要的就是原汁原味……

我有想過,等結婚後,跟祁逸銘置處院子,做個勤勞的人,在我的“後花園”裏種上田園大拌菜、幹煸蕓豆、蜜汁葡萄、松仁玉米什麽的,只是祁逸銘聽了略顯震驚。真奇怪,明明已經活過了一遭,大致之後和祁逸銘的婚後生活應該是什麽樣子,我仍忍不住心懷期待,去設想種種美好的可能性。

經此一行,感覺好材料還需好廚藝配,我寧願少活些時候,也不想要什麽原汁原味。真有了院子,天天這麽吃,不日漸消瘦才怪……

達不到唐老的境界啊沒辦法,畢竟我兩輩子加起來也沒人家經歷得多。

雖然飯不可口,我聽著他們在一起聊國家經濟與發展,聊實體產業,聊祖國的過去與未來,我升騰起一種激越的榮耀,仿佛我自己也跟著升華了一般。

我想象過,在周遇生侃侃而談的時候,我能旁聽的榮幸。而今居然輕易就實現了!

重生之後跟周遇生的交涉一直順遂,順遂地我有時會懷疑是假象。

不過好圓滿。

吃完飯,我們一起上山溜達,唐老講:“我老啦,體力有限,你們年輕人帶著這些工具溜達溜達,我就不找人陪你們了,那邊是野山頭,不安全,盡量別去。你們年輕人愛探險,手邊有工具,安全知識比我豐富,要去我不反對,就是別跑太遠嘍,這邊山上有信號,能打電話,有什麽事情叫我。有件事我必須得講一下,別往太裏走,據警察講前幾年有個嫌疑犯持槍逃到了這裏,這人能耐得很,槍法奇準,一槍斃命,多少人沒能逮到他,他們放了警犬都沒把這人找到。後來又有村民說見著人逃出去了,那片荒山沒什麽東西,人再能耐也得吃東西,要我說沒事,那人要麽餓死了要麽跑了。安全起見,你們在這幾個小山頭轉轉行,再遠的地方就別去了”。

我們兩個誰都沒說去野山頭,結果走著走著就走了過去。

我感到一絲緊張,周遇生在身邊已經好很多了。

周遇生開玩笑說:“你的血盆大口真撩人。”

在車上我就有些疲憊了,這多半天下來整個人很顯憔悴,為提精神,口紅塗得濃了點。

我無心與他玩笑,為了驅散懼意,便玩笑似地順著話說:“又不會吃了你,我從不對娘家人下手。”

他在一塊平整的石頭前停下:“你坐下說話。”

“是因為我站著說話你壓力大?”

“你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,我一米八五。”

“在我眼裏你只有一米五八。”

“啊哈?”

“嗯哼”

……

……

天突然有要下雨的征兆,周遇生找了個山洞,我們躲進去靜觀其變。

周遇生脫下外套遞給我,突然講:“你不能和祁逸銘結婚。”

“別說了,你跟我說這些沒一點意義,除了傷咱們倆的和氣。”想當年,周遇凱和吳思春那麽要好,比她跟周遇生親近那麽些,到最後不也鬧得不相往來。

“我愛你,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,我都要跟你成為法律上的夫妻,照顧你一輩——小心!!!”

不過是一眨眼的瞬間,我的後腦勺觸碰到僵硬的地面,一陣嗡鳴後,有種不可描述的傷悲從心臟的位置蔓延到四肢。

他說他愛我,從此我的腦海裏盡是“我愛你”的回響。聲聲相遞不息。他憑什麽說他愛我,他都沒什麽愛我的舉動。人死了,承諾有什麽用?

我抱緊將我撲倒的周遇生,四肢麻痹到有萎縮的錯覺。

我不信這是真的,是我在做夢。

他壓在我身上的觸感那麽真實,有什麽東西穿入他的身體,生命在他的後背慢慢流逝。

我捂不住!!!捂不住……

我用力自己哭了出來,擠出眼淚好難好難,而當第一滴眼淚湧上眼眶,後面的則一浪壓一浪洶湧而至。

失去周遇生太痛苦,太痛苦了,好像沒了他我就不能活下去。

我止不住亂想。

從沒想過周遇生會先我而去,假設都不敢假設,從來不敢。

如果重生的代價之一是周遇生的死亡,如果有的選,我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選擇重生。這對我來說太難太難,我寧願自己死一萬次。

我用盡最大的力氣抱著周遇生,不敢放開,我心裏明白,理智的做法是放開周遇生,想辦法讓我們活著走出這裏,爭分奪秒,不管有沒有救,必須得爭一爭。

這是我最後的機會。

但——

我無法讓自己放開抱著周遇生的手。

我無法相信。

我無法。

我不信他死了……

我懷裏的他已經死了……

我呼吸不過來。

我用力哭泣。

有什麽東西我已經承受不住了。

為什麽幸福的就不能是我,我到底該怎麽做。

如此無力和軟弱。

我不敢放開他,除了嚎哭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。

我感到如此無力和軟弱。

束手無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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